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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1 / 2)





  李延玉前半生病疾折磨身陷泥潭,历经种种劫难挫折,他似在用自己一生血和泪来教育儿子。

  孩子后来又跟随母亲,母亲是医女大夫,各种道德礼仪廉耻自然也听得熟稔。至于孔孟教育诸多教养,自然也不消说。

  如今,竟被逼到这份上,口操那些市井粗糙、污秽肮脏骂人话,显然对他也是愤怒悲观到了极限。

  作为一个才仅仅九岁孩童,如此,就这样被两混账狗官关押收监,后来,自然而然,牢房里一番痛苦挫折经历是不难想象。

  李汝直愤怒咆哮过——一遍遍踢门,还在扯起嗓子骂那些肮脏污秽市井语。“你们两个老狗老畜生,放你大爷我出去,要不然,我死在这里,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们!”

  骂着骂着,他又失笑。有什么用?除了白费力气,能作什么用途?

  然后又怨恨起自己父亲来。

  至于对父亲的恨,也是说不出的复杂,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埋怨,痛楚,伤心,难受,听说,这两狗官就是因为他要驾临这苍溪县——是了,他好好地,突然驾临到这个小地方要作什么?就这么各种胡乱想一通,怨恨着,委屈着,再无力气就睡着了。只中间又做了好几场的噩梦,梦见母亲在那安疾坊,被狗官用毒药先毒死,然后焚化烧掉——他抖然一下从草席惊坐而起,满头冷汗淋漓。心想:不行!一定要想法子出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可是想着想着,又绝望哭了。

  这暗房里,就连个窗户都没有,除了每日两餐有看差送饭来,既不见阳光又不透气。他能想什么办法?

  他把屁股下面的破草席上竹片一根根扯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爹,你就是个大骗子!骗子!我好恨你!如果我和娘这次都死了,以后,我们做鬼也不要认你了!”

  “就是娘要认,我也拦着她不要!”

  ***

  天子正式下驾苍溪县,杨知县和师爷早就慌得不知东西南北。到达日程居然早早提前了。

  从盛京到这地方小县,不管行水路陆路,起码得一两月。而朝廷公函上所通报,也是说要下个月十一才到。

  膳猪宰牛,设飨摆馔,杨知县等人忙得简直要抓天。

  而这种节骨眼上,自然,更无暇顾及去调查那被关着的九岁小毛孩之事。

  费尽心思打典各处,又是令人将整个县城墙里墙外、百里街道洒香刷新布置。

  师爷忽然深感疑虑道:“杨大人,你觉不觉得,此事实在过于蹊跷了些?”

  杨知县道:“怎么,师爷,你也发觉了是不是?”

  师爷道:“天子下巡咱们小县,说是要祭河神以祈佑天下苍生、国泰民安,公函提醒过,陛下巡访,算得是半公半私,叫底下人不要声张喧哗,禁止一切奢华浪费。可是,这天子陛下,既不行御船,也不乘坐御轿,而听来报说竟是手持缰绳、亲自策马快鞭急忙赶来,随行的护卫仪仗,也是能简单就简单,果然是半公半私……”

  一顿,“可是,我总琢磨着,他这么着急赶过来,好像,不单单是为了所谓祭庙一事?或者还有更迫切重要的?”

  杨知县点头:“我也觉得好多古怪可疑之处,总之,咱们要千万个小心才是!不能出叉子!”

  午阳当空,正此时,陛下眼看就快到苍溪县鼓楼南大门,两老狗战战兢兢,跪在大门外恭迎等候接驾,从早上鸡鸣,跪倒现在,已经跪得口干舌燥,腿酸发麻,就连憋得满身尿涨也都不敢乱动。“喤!”“喤!”,终于,直到城楼撞钟阵阵,静鞭数响,开道红棍,黑漆描金,一对对銮仪兵,高擎仪仗整齐排开走过,皇帝手勒着缰绳,高高骑坐在御马上,绣龙衮服,一双俊目,黝黑深亮如电,俯视下跪众多皂角芝麻官吏。

  杨知县道:“下官一草芥小吏,今日有幸得朝廷器用,管治这鸠群鸦属之地,竟做梦难想,如今,能得龙恩福泽,天子下驾,实乃地方小县百姓之福,下官之福!”

  遂带领众多小吏官差数跪叩首,行大礼种种,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皇帝仍高坐马上,良久便道:“此县虽小,据说是以产茶叶为主,又称为鱼米之乡。朕,创帝业之初,全国上下一片混乱,到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却唯独你们县如世外桃源,百姓安居乐业——不得不说,这也是你身为地方父母官治理有方的功劳。”

  杨知县心下得意,口称一声声陛下谬赞,小臣愧不敢当等等。

  ……

  天子过得时辰,又被杨知县等小心翼翼迎驾苍溪县府衙,一时,高堂入座,奉茶的,手捧金香炉、金香盒、金瓶、金交椅等大批宦官按秩序排班站定。

  又是好大一通礼节,最后,令杨知县和师爷忽然当头棒喝、浑身剧颤、措手不及的——

  皇帝开口,突问的第一句竟是:“杨知县,你们这个县里,医馆统共有几家?大夫共有若干人?”

  “……”

  杨知县和师爷赶紧偷偷相视一眼,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做贼一样,肩膀不停颤抖。

  皇帝身旁站着一紫袍官吏,问:“怎么了,陛下在问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正是卢尚书。

  之前负责寻查打探袁蔻珠下落的那品级朝廷大员。

  ***

  陆尚书说话间观测留意皇帝眉眼,见皇帝表面神色沉俊,龙颜淡静,而袖下手指在紧拽膝上袍摆微微发抖,他悄擦了擦额上冷汗,心下了然。

  ——“皇上,是臣该死。”

  回忆把他拉到了养心殿,殿中炉烟渺渺,落针可闻,他跪着,小心翼翼回禀。

  趴伏在御案上的新君满目倦怠,失色落魄,显是受伤落寞至极。

  事实关于皇帝结发妻真实情况,他是当真未必能确定。

  他与这位皇帝陛下得关系交情,涉及诸多朝堂之事,说来也是冗长复杂。

  卢尚书始终觉得,这是一个极其顾念旧情的帝王,并非翻脸无情、冷酷君主,能择木随他,也是智举。

  他自然不懂皇帝和结发妻的关系,以及从前种种细节故事。

  皇帝找这位妻子找得很辛苦。开创帝业最初,他陪伴皇帝出生入死,和桃花寨那白衣秀士简槐一伙相差无几。皇帝一直派各种暗探在打听前妻下落消息,那些年岁,他常不能自保,树敌太多,沙场上九死一生,所以直到现在都不敢大张旗鼓寻找。

  所以,最终陛下还把找寻娘娘的这重担交给自己,显是对他姓卢的何其相信器重。

  “其实,那张药单子,是臣手下无意间在一宫中老婢那儿得来,最后,由臣亲自调查,发现原来有个上贡秀女,此女,出生之地原为苍溪县,她说是她娘家母亲从县里一有名女大夫那里开的方子,希望能为陛下开枝散叶——而那个女大夫,便是娘娘名字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