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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岚明白:“是,因为她身上覆盖了一层人皮尸蜡,将魂魄封存在尸身之中,尸蜡之下的肉身就算已经腐化成为白骨,却仍像一座蜡像一般栩栩如生,如活人无异。”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詹台打断她,“人死灯灭魂魄俱散,一层薄薄的尸蜡,却如同金刚封印,能将活人魂魄贮存其中,连轮回都不必入,这一点,难道不违背纲常吗?”

  “湘西有邪教蠡偈,极擅注魂,不过也是将生人魂魄注入死尸之中,勉强指挥死尸行走站立罢了。可死人就是死人,断不可能开口说话,还说得条条是道。”

  “再厉害的道法都有因果可循,再无敌的法器也有命门弱点。一层薄薄的尸蜡,却可强留死魂于人世,行动举止一如生人,意识记忆尽数保存,与活人丝毫无异。若是这道法真的如此强大,又怎么会脆弱到被你一刀匕首,或者我一张燃烧的黄纸符就破坏得消失殆尽呢?”

  方岚恍然。

  当日田友良遇对她不轨,被她一匕首戳破了尸蜡,整个人便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坍塌在地。

  后来他们在威尼斯酒店的泳池边遇到张燕,詹台只用掌心一点蓝色的幽火便融化了张燕身上覆盖的那一层薄薄的尸蜡。

  她想到詹台的师父,多年前也曾在荒郊野岭遇上成群的人皮尸蜡,不也是只用了一点火引,就顺利脱身了吗?

  詹台说得十分有道理,如果这人皮尸蜡真的能将活人锁魂,又怎么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为什么?”方岚喃喃道,“为什么前后如此矛盾?是我们一开始对人皮尸蜡的推测就错了吗?”

  “不,只是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锁在人皮尸蜡其中的,到底是什么。”詹台轻声说。

  人皮尸蜡此物,詹台之前知道得也并不多,只是童年时代偶尔听到师父提过。后来他们在厦门第一次遇到田友良,他对人皮尸蜡上了心起了疑,可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

  “直到见到了于明和张燕,我才将过去的事情一一串起来。”詹台说。

  “于明溺水而亡,死在泳池中,借由人皮尸蜡附身在张燕身上,侵蚀她的神智。”詹台说,“自古以来无辜而亡的人命何止千万,人人都想先复仇再入轮回,可为什么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却只有于明做到了呢?”

  “水尸魂。”一直沉默不语的鲤鱼精却突然此时插口,唇边带了一抹冷笑,“你们陆上鸟兽自然不懂,可我们鱼虫在大江大河之中托生多年,总免不了见上几只水尸魂。”

  方岚还未反应过来水尸魂是何物,就被詹台一连串的问题惊住了。

  “在厦门的时候,人皮尸蜡破裂,田友良命丧你眼前,你因此被拘留在看守所中直到尸检结果确定,田友良早在你进入店门之前就已经死去了。你在他手臂伤划伤的那一刀,是死后伤。”詹台深深看她,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过,田友良最终的死因是什么?”詹台问。

  “是溺亡。”

  “你又要不要猜一猜,倒在我们面前的张燕,周身没有一丝伤痕,尸检报告给出的她的死因,又是什么?”詹台轻声问。

  方岚深呼吸,缓缓说:“溺亡?”

  詹台不答,再一次问到:“...张大川的尸体从来都没有被发现,于明担忧自己事迹败露,于是将他灭口。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张大川的死因,又是什么?”

  方岚摇头,她已经明白詹台推断出的结论。

  于明、张燕、张大川和田友良,四个人都是溺水而亡,都和人皮尸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前民智未开,女孩子失贞就需要被浸猪笼。”詹台淡淡地说,“藤编筐中放入巨石,连人带筐同沉水塘,只能活活淹死,挣扎的时候手指扎在满是尖锐倒刺的筐上,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为免水鬼报复,藤条都用鸡血浸过,写满符咒确保死在其中的人魂魄皆散永不得超生。”

  詹台抬眸,看着方岚:“百年之前镇锁水尸魂的是写满符咒的藤筐。而现在,镇锁水尸魂的,是一层薄薄的人皮尸蜡。”

  “你还没想明白吗?生人活祭,好生生的一个人,被先封入滚烫的尸蜡之中,再放入水中活活淹死。人死寂灭,人皮尸蜡如同封印,将痛怨念悔痴恨癫种种情绪炼化其中,执念藤蔓一般生长,直到凝成不人不鬼的一具水尸魂。”

  “被困在人皮尸蜡中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活生生的魂魄,而是被炼化了的水尸魂。”

  作者有话要说:  詹台和方岚以为人皮尸蜡底下封的是人。

  但实际上人皮尸蜡底下封着的,一直是鬼。

  第104章 香山岭

  除了于明之外, 无论是毙命在他们面前的张燕和田友良, 还是失踪多日的张大川, 都早在仍有呼吸的时候被浇筑了人皮尸蜡,水浸而亡,生魂被炼成水尸魂,行尸走肉受制于人。

  “田友良和张大川被炼成水尸魂,是于明所为。”方岚说,“于明被炼成尸魂, 是因为他身上本就有尸蜡, 又因张燕陷害溺水而亡, 阴差阳错之下被炼成了水尸魂。”

  “现在的关键, 就在于张燕为什么也会被炼成水尸魂。”方岚说。

  鲤鱼精轻笑出声:“方姑娘到底年轻, 经验不足, 水尸魂到底是何物,你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 才会问出这等浅显的问题。”

  “晋城自北向南有一沁河,横切太行直穿晋豫两地汇入黄河,两岸谒戾之山, 松柏金玉遍布, 灵气逼人。”鲤鱼精轻佻地说,语气散漫又挑衅。

  詹台自来护短, 到现在还没有开口训斥鲤鱼精,方岚心下诧异,抬眼瞥詹台, 却看到他难得一言不发,眼神忽闪,像是十分期待那鲤鱼精继续开口说下去。

  方岚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嘴角轻抿,转过头去。

  “老身初初修成人身之时十分不习惯,最喜变回一条鱼的本体,溯回于沁水和黄河之间。有年上元佳节,老身在沁水岸边小憩,恰好遇到一队人吹吹打打红衣送嫁,锣鼓喧嚣好不热闹。”

  詹台看方岚一眼迷惑,出言解释:“虹鳟初初修成人身,怎么算也得百余年前。那时婚丧嫁娶讲究黄道吉日,选在上元灯节的少而又少。何况北方婚俗自清末之后皆喜日婚,只偶尔有些乡绅办婚循旧礼,才将婚礼选在黄昏。”

  鲤鱼精哈哈一笑:“不错,婚礼婚礼,最迟不过黄昏。那队送嫁成亲,却是将近子夜,沿着泌水岸边徐步而行。两面红幡迎风飘扬,小小一方红轿摇摇摆摆紧跟,其后五六个身材淡薄的随从,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一般,深一脚浅一脚抬着嫁妆箱子。”

  “晋中习俗,闹社火的传世技艺有绝学背棍。一个男子立在地面,肩背上竖起一根铁棍。身轻如燕的女子立在铁棍之上,随着身下男子前进的步伐灵动地起舞。”

  “那送嫁的仆从人人肩上都有铁棍,却不见立在棍上跳舞的女孩子。”

  “唢呐声在这空空荡荡的峡谷山涧格外嘹亮,可吹得那般有气无力音色凄惶,听起来哪里有半点喜乐的样子?除了那一身红衣说是喜事之外,其余种种,分明便是送葬。”

  鲤鱼精冷笑,“我那时年幼,好奇得紧,拖着尾巴在水中跟着他们,行至香山岭的时候,队伍前方的红色方轿却突然一歪,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红色的轿帘却在此时被掀开一个小口,扑通一声,从小方轿里面滚出来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小姑娘,戴着金光灿灿的凤冠,额上还披着红纱盖头。”

  “河畔风大,红纱盖头被风吹开,露出她半张侧脸,肌肤赛雪眉目如画。”鲤鱼精略微顿了顿才扭头看了眼方岚,说:“老身不才,乱世商铺中修行数百年有余,生平见过绝色不知多少。你,勉强算上一个吧。”